廢人藝術

 下課的鐘聲響起，只見一人戴著帽子急奔出來校門口，還不時的察看四周，

像是後面有人在追她一樣。低著頭的她，一隻手還緊抓著帽子將帽子盡量往下壓，

深怕帽子遮不盡她臉上的顯眼不好看的肉瘤。

「妳看妳看，那醜八怪跑的飛快呢！長那樣不如早點去投胎吧。」

看著女孩浪倍的走出校外，幾乎可以說是用逃的模樣來形容，

馬茜拉著伊芸跟了過來，還一個人捧腹大笑，絲毫也不同情她看來窘迫的模樣，

明明她們就都是同一班裡的同學。

「那妳長這麼醜妳怎麼不快點去投胎？」

「啊？」

還沉浸在今天羞辱同學詩雅的快感中，

馬茜卻聽到跟她要好的伊芸講出她不敢置信的話，

還在疑惑間，這時候其他的同學也一一走出來了。

「這醜女擋在路中間做什麼？」

「怕沒人注意到，她在博版面嘍！」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攻擊聲浪此起彼落，讓從來沒遭遇過過這種事情的馬茜驚慌失措，

當下唯一想到的，只有快點逃離這裡。

馬茜一路狂奔回家，不安的左顧右盼，深怕又有人衝過來辱罵她，

好不容易回到家，平常寵愛她的媽媽卻也跟平常不一樣。

「這麼晚才回來！妳又出去丟人現眼了嗎！

長那醜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做了多少缺德事！」

這次馬茜聽得很清楚了，她確定並不是自己聽錯，

從前總疼愛她的媽媽，此刻正用嫌惡的眼神看著她，

好像她是什麼礙眼的東西一般。

不想再聽媽媽的狠毒咒罵，馬茜索性閉上眼也遮住耳朵，

希望一切的噩夢會就此消失。

「怎麼！我跟妳講話妳當狗吠是嗎！」

隨著媽媽的聲音漸漸消失，馬茜周圍卻響起彷彿在棒球場內的聲音，

一邊轉身緩緩張開眼的她，看到一望無際的觀眾席坐滿滿的，

有些是人類模樣，有些像是她圖像中看到的妖怪模樣。

再轉回身來，她看見前方站著個穿著英挺的貓頭人，

而在他後方是個特大的螢幕，螢幕裡的女孩臉上長滿肉瘤，

就像詩雅一樣，可是從身上配戴的東西來看，那明明就是自己。她伸出手，

看著螢幕裡的女孩也跟她做出一樣的動作，然後她感覺摸到了臉上的「肉瘤」？

「怎麼會！肉瘤是長在詩雅臉上的啊？」

不敢置信的馬茜，隨著她觸碰自己的確認動作，她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

「歡迎各位參與的嘉賓們，

我是主持人貓六！台上這位就是我們今天的主角，人醜心更醜的惡女馬茜！

再來我為大家介紹我們今天的特別來賓！」

聽貓六說的話，馬茜好奇的四處張望，心想出現的人是誰。

突然出現在她身旁的是一臉茫然的詩雅，而詩雅臉上的肉瘤也消失的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詩雅小姐恭喜妳，

我們決定將妳臉上的肉瘤全送給那位壞心肝小姐！」

擅長營造氣氛的貓六，引起觀眾席一陣歡呼。

「好耶好耶！」

「恭喜啊！新任醜女小姐！哈哈哈哈！」

「醜女！我嗎？不要！我不要啊！」

不願意相信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馬茜緊閉雙眼摀住耳朵，直到周遭的聲音漸漸漸消失，

她才再張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學校。

滿是疑問的馬茜努力想搞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努力的回想一切，

但一切都好像很真實不像是自己的幻覺。

教室內正在上課，馬茜看著一旁的詩雅臉上毫無肉瘤，

再摸摸自己的臉上，肉瘤果然是都轉移到她臉上了，

如今她不能再不面對現實了，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她，

趕緊找向跟自己一向要好的伊芸。

「伊芸！你快看！那醜女的肉瘤怎麼會都跑到我臉上了！」

看著馬茜的手正抓著自己，伊芸顯然相當不悅，毫不客氣的甩開馬茜的手，

好像她是什麼有傳染病的髒東西一樣。

「都不知道妳在說些什麼，瘤不是一直都在妳臉上嗎？

還有！我們沒有這麼熟吧？」

「什麼？可是……」

馬茜本還要說些什麼，但伊芸卻是毫不留情地打斷她。

「夠了！如果妳是打著什麼裝熟的主意，請妳去找別人！」

「裝熟……我……」

伊芸的態度是一別往常的無比陌生，好像她們兩個人之間真的沒要好過一樣，

自己腦海裡那些有關伊芸的記憶似乎只在自己一個人腦內存在。

體認到在現在這個世界已經改變，自己才是那個可憐蟲，只是一天她已快要崩潰，

但後面還有無數的歲月在等著她，曾經也是加害者之一的她，有什麼立場讓那些人停止呢。

回家的路，顯得無比沉重，馬茜竟學起詩雅一放學就趕著要往校門口衝，

她只恨自己沒有像詩雅一樣帶帽子可以遮。

但顯然她不夠快，在校門口已經有一些人先到了，這時她才體會到詩雅平常有多不容易。

想來是對這種遭遇有多習慣才會練就這等本事，

要不是自己現在這種慘境，她還真想叫詩雅去報名田徑隊試試。

「唷，是隔壁班的天仙美人耶！」

從沒有聽過的惡言惡語，聽在不像詩雅般已經有抵抗力的馬茜耳中，

傷害力十足。

「哈哈哈，真的美的冒泡呢！」

校門口的學生們，像是被馬茜激發了些什麼，開始將往校外的路擋住，

並用各種惡言諷刺她。她試著要繼續走，但對方就是不讓，就在她感到無助又絕望的時候，

一雙手拉住了她，一個馬茜意想不到的人。

「同學抱歉，你們擋住出口了，麻煩借過一下，謝謝。」

就像以前自己欺負詩雅一樣，旁觀的每個人都一副不關己事的冷漠態度，

所以馬茜也沒想過有人會來幫自己，

但沒想到對自己伸出手的那個人是「詩雅」。

「什麼嘛，這人是誰啊？」

「可能跟她同班的吧，算了，回家吧。」

想到剛開始欺負詩雅時，詩雅還是試著要跟她們和平相處。

但她只當詩雅那是展現自己脆弱可欺的表現，

所以儘管後來詩雅怎麼求饒，她就是不放過詩雅。

因為她見過了詩雅是多麼的脆弱可欺，尤其同學們也不反對她的行為，

更讓她覺得自己也沒什麼不對。

畢竟錯誤的事應該會有人跳出來制止才對，

於是她將詩雅的「脆弱可欺」視為邀請她進行暴行的「門票」，

同學們的「默默觀賞」視為給她「精彩表現」的「掌聲」。

「馬茜妳還好嗎？」

親身體驗後的馬茜，才知道自己其實是多糟糕可惡的人，

向詩雅一鞠躬後，她轉身跑走，怕詩雅看見她不爭氣落下的淚，

她不是為自己遭遇到的事情難過，而是對從前的自己感到極為羞愧。

另一邊，在舞台的那頭，在馬茜離開舞台後，舞台藉由螢幕的撥放，

讓觀眾看著馬茜後來的後續。而隨著撥放結束螢幕暗去，

主持人貓六也作出最後的註解來宣告節目結束。

「看來這位曾經惡毒的女孩醒悟了，我們期望她會就此改變，

或許她失去了所有女生都最在乎的東西，但她找回的卻是更加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