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人藝術

「唉唷，長這麼粗壯我還以為是看到黑熊了呢，

以前都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美女，突然覺得我還蠻漂亮的呢。」

 

「啊，我要是有這樣的老婆，半夜可能不是被鬼嚇醒，

而是看到她才醒的吧！多麼驚人的美貌啊！」

在教室裡尖酸刻薄的話講來如此自然，原來只要心一狠，再難聽的話也不難說出口。

品宣是剛轉來的轉學生，由於皮膚黝黑，又長的粗粗壯壯的，

成為同學們嘲笑排擠的對象。男孩子因為她不是他們喜歡看到的漂亮女孩而嫌棄她，

女孩們自覺在外表上有絕對的優勢而傲慢。

有時霸凌是群體性的，甚至連本該要導正學生的老師也成為幫凶，

在同學群體以言語攻擊品宣時，老師為了討好學生們，不僅不對他們的行為進行導正，

還以冷言諷刺，把一切的紛爭歸咎在什麼都沒有做的品宣身上。

「好了！同學們都別鬧了！快回去！自己要是不懂融入團體中，

這樣的情形再發生也是有可能的，我言盡於此，希望有人聽的懂。」

 

「咦，黑人又沒來耶？」

 

「管她要不要來，不來最好，免得看了討厭，又不是誰逼她別來的。」

 

「也對，哈哈。」

這一天品宣的座位依然空著，來學校上學彷彿已成了她的惡夢，

也沒人去在乎她要不要來，甚至該說是期望她就這樣不要再來。

「天啊！怎麼回事？地震嗎？」

 

「怎麼會一直搖都不會停？」

突然教室內劇烈晃動，瞬間牆壁與天花板全倒落化無，所有人已身處舞台之上。

 

在開始之前，貓六與兔美難得的討論起節目的執行，

只因為這次不同以往。

「這次挺麻煩的。」

 

「嗯，人數確實有點多。」

 

「可是討論過了，大家都認可這次的案子有執行的必要性，

我們開始吧！」

 

「歡迎各位光臨喔！既然來賓都到齊了，

那麼就開始今天的節目喔！」

不明白兔美所謂節目到底是什麼，幾十個人面面相覷，每個人都是一頭霧水，

連老師也是狂搖頭。

「不要問我，我跟你們一樣都不知道怎麼會來到這的。」

 

「看來我們的來賓們有很多話要聊，沒關係，

他們一邊聊，我一邊來介紹我們今天的節目，

既然他們那麼有同學愛，都能團結合作共抗外敵，

今天的節目就叫愛的大逃殺吧！逃吧逃吧！殺吧殺吧！」

 

看著兔美開心的又唱又跳，好像什麼充滿歡樂氣氛的夏令營，

但一班平常胡鬧慣的學生卻開心不起來，

還想著取那什麼大逃殺的名字是怎樣？

不會真的要讓他們玩什麼互殺遊戲吧。

「這是搞什麼？」

 

「我覺得好可怕…他們想對我們做什麼！」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表達著他們此刻的情緒，不安的情緒在眾人間醞釀著，

有人擔心著，也有人不知道是真不怕，還只是嘴巴上強硬，

高喊著不因此刻的狀況而畏懼。

「不要怕！我們國家是有法律存在的，他們才不敢把我們怎麼樣的！」

相信同學說的話，一開始他們還因為受到鼓舞而信心滿滿的，

可惜的是惡夢會成真的。

「好了喔，快樂地閒話家常時間結束了喔，拿起你們喜歡的合手的，

為爭取自己的生存奮戰吧！乖！」

兔美接下來宣布只有最後活下來的人才能離開，

憑空出現的錐子、槌子、小刀、球棒各種武器散落一地，

嚇到了他們，一時間誰也不敢去拿。

 

「對了！忘記告訴你們，站著發呆可不行喔，

我們舞台的警衛會生氣拿刀上去亂砍喔！」

兔美這一說，影子守衛們還就真的個個都站了起來，看著個頭嚇死人的守衛們，

手裡還拿著像是能一刀把他們劈成兩半的大刀，嚇的他們個個臉色慘白。

 

「這…我們該怎麼辦？不會真的要……」

 

「我……真的不想死啊…我還這麼的年輕…想做的事情還有好多…為什麼是我啊…」

情況已到了他們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先結合其他人除掉最強的，及自己最下的了手的，知道大家的目標是自己，老師試圖說服他們。

「各位同學，我們不能互相殘殺，一定會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老師你說的對！」

緩緩往老師靠近的，是班上最會耍小聰明的，被視為如黃鼠狼般狡猾的學生。

「想騙我！我早看到你藏了一把短刀在身後了！」

猛然一下把人推倒後，老師便順手抄起球棒，

對準頭部就是猛烈一擊，不留任何機會給對方，他一棒又一棒繼續打下去，

直到那個血流滿地的人再動彈不得。

 

擔心成為被盯上的目標，誰也沒有上前幫忙，

在心中默默想著如何讓自己成為最後的存活者。

 

「我們女生不會是你們的對手的，你們不會這麼卑鄙，先對我們下手吧？」

其中一位女生率先跳出來代表女生發言，心中想著先讓男生自相殘殺，

這樣她們才會有勝算

 

「好！我們也不一開始就找妳們下手，

但總歸最後還是只能留有一人，妳們也不要怨我們狠心。」

 

跟女生們做好約定後，男生們看呀看了其他人，最後還是目光齊轉向老師，這他早也猜到了反正也已經殺一個了，也不在乎再多殺幾個，就都來吧。

「怎麼！都盯上我啦！那就都來啊！一群忘恩負義的死小鬼，沒聽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嗎，

一到生命攸關的緊要關頭，你們就全不留情的殺過來了是吧，幸好妳們這些砸碎的死小鬼不是我生的，

不然我不用你們殺自己已經先氣死了！來啊你們來啊！不怕死的都過來吧！」

 

「老師你不用嚇唬我們，也不要扯什麼師恩，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

誰會被對方殺死都是命！」

 

「好啊！很會講嘛！都來啊！」

剛才成功擊殺一個讓他信心大增，即便他是以寡敵眾，但自己畢竟比這些小毛頭更懂人性，他只要抓準其他人都不想死的這點，先再擊殺一個，讓其他人嚇的不敢對自己動手。但他錯估了剛才大家看到他殺人時到震撼，及後來下定的決心，

那不是什麼要為同學報仇的同學愛，他們的感情沒那麼深厚，且有些人跟他的關係其實還不太好。

即便不是親自動手，親眼看到人示範的感覺，彷彿給了他們可以殺死人的信心，及對於不把殺人的這位殺死會被他殺死的恐懼，驅使了他們殺死這人才能安心的感覺。

 

激戰後，雖然造成了敵手們不同程度的傷害，

最終老師躺於血中，宣告了勝負已分，但其他人的還未結束，

其他人繼續廝殺著。

 

「去死吧！臭三八！」

就在女生們全都專注在觀看男生的搏鬥，卻有人率先發難了，

班花被班上的不良少女一刀斃命，反正她早就很討厭她了，要殺當然先殺她，

提醒了她們周遭的都是敵人，幾個人各持武器對向了不良少女，

她們也被她欺壓夠久了，雖然說本來的共識是先除掉所有的男生，

但有些人讓她多活一秒，就是害自己短命。

 

「怎麼！妳們這群三八想怎樣！找死是嘛！」

人多並沒有絕對的占上風，一個習慣打架的女生，

對上毫無經驗的同學是穩占上風，不過隨著其他人也加入戰局，

面對這群抓了狂不再像平常好欺負的對手，

她難敵眾人圍剿，雖然造成了其他人許多傷害，

但從她身上的刀口之多，也幾乎是百倍奉還了，

在她倒下後，本來同仇敵愾的也各自廝殺了起來，

畢竟生死攸關，不是平常什麼小摩擦那種無關緊要的狀況，

連男生那邊平常一副可以為對方兩肋插刀，現在還不是拿刀相向。

 

就在女生只剩下兩人後，她們都有共識，還是要等男生那邊剩下一人，於是她們一邊提防著對方，等待著男生那邊分出勝負。名宇跟尚華都是班上的運動好手，

所以一開始兩人也因此成為其他同學合力攻擊的目標，

所以他們兩人合作，才終於從廝殺混戰中存活下來。

兩人從來就是一起打球的朋友，所以關係比起跟其他人相對的親近，

不過面對生死攸關，他們還是不得不狠下心來，

甚至期望藉由對方對自己的友情來獲得勝利活下來。

這既然不是什麼遊戲，什麼友情的都不重要，能活下來才是唯一。

「尚華你忘記之前老師要處罰你我是怎麼幫你的嗎！」

名宇一邊對尚華喊話，卻突然冷不防地拿起板手就要往尚華的頭上敲去，

很顯然是全沒顧及什麼往日情誼，一心要將人置於死地。

但尚華卻是早有準備，跟他有一樣的覺悟，沒有因此被輕易動搖，

閃過攻擊的同時，手上的鐵槌也狠狠地砸向民宇，讓民宇手上的板手掉落地板，

一記重擊後他沒有不忍心而停下攻擊，無情的追擊已受傷的民宇，

一下又一下的，直到人已面目全非再也動彈不得。

 

雖然是以一敵二，但以他平常對女生的印象就是柔軟需要人保護，

他沒有對她們太存有戒心，以為已穩操勝券，

輕鬆的抓到其中一個，本來想在把她殺死後，再解決剩下那個

，就在他要下手的時候，劇痛讓他停下了動作，

瑾柔平常就是個柔軟的模樣，現在卻拿著刀猛往他身上刺，

就在他停下動作，毓雯也用力撞開他，然後馬上抓他的手讓刀往他脖子砍去，瞬間勝負逆轉，來到最後兩個人的決戰。

 

就在只剩兩人，眼看將要分出勝負的時候，貓六手一揮，

一團光球擋在她們中間把她們彈開，隨後兔美開心的宣布有人將被敗部復活。

「各位觀眾！被復活的就是這位！一出場就被解決掉一定很不甘吧！

再次出場！」

 

黃鼠狼樣的傢伙重新登場，沒有什麼久別重逢般的感動，對兩人來說他只是個阻礙。

「已經死過的傢伙別來亂！」

 

「別妨礙我！乖乖的再去死吧！」

兩人同仇敵愾的撲向他，刀子毫不留情的猛往他戳，但他卻完全感覺不到痛。刀子還是繼續的刺過來讓他覺得很煩，他先是奮力推開其中一人，然後掐住另一人的脖子。眼看她情況危急，被推開那人趕緊上前，卻怎樣都停止不了那雙掐緊的手，直到被掐的人再也不會掙扎。

 

剩下了她與他，知道自己無法打敗他，恐懼襲上了她的心頭，

轉身要逃的她太過驚慌而跌倒了，他已撲了過來，

使盡力氣一腳又一腳的往他重重踢去，但面對一個沒有痛覺的人，

絲毫無法阻止他的慢慢接近，像是感覺到了死亡將近的絕望，

她瘋狂的大吼大叫，發現那些觀眾像是看猴戲的看著她，

最終她還是跟其他人成了同個下場。

 

眼看勝負已分，兔美輕盈的跳上舞臺。

「恭喜你得到最後的勝利喔！不過嘛，規矩是最後活著的人才能離開，你早就已經死了，所以我宣布，冠軍從缺！」

兔美講的最後幾個字特別清楚的迴盪在腦袋裡，

像是感到不滿，活死人學生嘴一張一合的，

但被打爛的頭部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裡結束了喔！」

不理會不滿意結果在旁抗議，兔美宣布節目結束，

很滿意鏡頭帶到自己身上，螢幕裡自己的影像被特寫著，

突然她看到有人很不識相的擠進畫面裡搶鏡頭，

讓她不開心了。

「啊啊啊！」

 

「吵死了不要再啊了！就跟你說結束了！」

不滿活死人學生一直吵，兔美使力一推，他便往後倒下，

落地後身體許多部分散落一地。

 

睜開眼後他們驚覺自己還是在學校的教室裡，每個人都在，

完好如初的，像是被集體催眠般作了同樣的夢，

在經歷了一場死亡競技版的信任遊戲後，

他們的信任已然蕩然無存，每個周遭的人看起來都令人毛骨悚然，

那天沒等下課，這個班的師生們像是約好似的，

二話不說的全部翹了課。

 

在那個滿是曾跟他展開生死格鬥的班上，

他可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尤其是那剛被他打死的學生狠瞪他的模樣，

辭去教職後，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面對別人，

躲在暗無天日的陰暗房間裡，雖然搬了家，

還是整天小心翼翼的確認學生沒有躲在哪裡要加害他。

 

相比於他，其他學生的狀況也沒好到那裡去，

轉學到其他學校後，遇上從前在國中的死對頭，

不久前自己才故意帶同學去他打工的店家騷擾羞辱他，

如今他要再轉學家人應該很難會同意，

要指望對方毫不記仇也太一廂情願，畢竟當時自己小人可是做足了。

 

不能再面對那些曾經的同學，翹課的翹課，

休學的休學，還有人因為每晚睡不著，甚至噩夢連連，長期要接受精神科的治療。

 

「好安靜啊…以前教室總有很多人一直在講話的聲音，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品宣感到空前未有的放鬆，

因為不用擔心隨時會有人用難題至極的話語攻擊她。

雖然自己一個人聽課的感覺也真的怪怪的，但也只有現在沒人干擾的情況下，她才能真正的去專心上課。

 

品宣知道這情況不會一直持續下去，她只是暫時不去想那麼多，

確實學校方面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一時還沒決定好解決辦法，

看起來直接把品宣編入其他班級似乎是最好最簡單的方法。但也意味著這個班級就此削除，藉此契機，一位老師提出了不同的想法，她自己曾經也是轉學生，但不是屬於受歡迎的那種，跟本來就各自有自己的朋友圈的同學格格不入，她擔心品宣再編去其他班級也是一樣的處境，考量到其他班級也有相同的學生，若把他們從原本不習慣的班級轉入，他們應該也不會排斥，當然這還是要經過他們的同意。

而其他老師也表示贊同，因為一直以來這樣的學生也讓他們覺得很困擾，問題若能這樣解除也正合他們的心意。

 

這一天，品宣被告知了學校的決定，知道等等其他編入的學生就會來到。從來也沒被人用好臉色對待過，所以也不期待些什麼，

心想怎樣都無所謂，大不了再請假不要來上課就好。

 

「妳就是品宣吧，妳好啊，我是麥麥，

瑩瑩妳也來打聲招呼。」

 

「妳……好。」

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熱絡的對待她，品宣訝異的看著兩人，

一副大剌剌樣子的麥麥跟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樣，有著毫不掩飾的率直，而躲在麥麥身後很害羞的瑩瑩，個頭小小的，不像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相當的可愛，看著她們，遲疑了一會，品宣第一次開心的笑了。

「妳們好。」

 

麥麥跟瑩瑩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對瑩瑩來說，麥麥就像是她的守護神。

在原本的班級裡，女同學常用過份的玩笑取笑瑩瑩的個頭，而引起麥麥的憤怒，

時常可以看見她因為跟同學的爭執出現在訓導處，有些不知情的人，

都當麥麥是喜歡惹事的壞學生，不過麥麥她不在乎，

她願意為保護朋友付出任何代價。別人不知道的是，

看起來都是她在付出，瑩瑩只是接受著她的保護。

但她永遠記得小時候在自己感到難堪孤單的時候，

牽起自己的那雙手。身處家暴家庭的麥麥，常常是一身狼狽的逃離家，

即便外面正下著大雨，也比待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家裡好。

在那樣的大雨下，一個單薄的身影在雨中撐傘為她擋去雨淋，

從此她決定了，她願意為這個人付出一切。

「等一下還有其他人會來喔。」

 

「嗯，我知道了。」

 

其他人擔心的「弱弱相殘」並沒有發生，或許是處於同樣的處境，

他們比其他班級的學生更加珍惜彼此，若其中一人被人欺負，

他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雖然被別班稱為怪咖班，

但品宣很高興可以跟大家在一起。

 

當時提議改編這個班級的老師，沒等其他老師提起，

便自告奮勇接任這班的導師。對於促成這個班的形成她感到迷惑，

覺得造成這個班裡的人被其他班所隔閡都是她的責任，

品宣她們卻告訴她，她們很高興有了這個屈身之所，

會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互相扶持的完成學業。